杨伟国：构建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在中高端消费、创新引领、绿色低碳、共享经济、现代供应链、人力资本服务等领域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构建优质高效的服务业新体系，推动现代服务业同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深度融合。过去5年间人力资源服务业的发展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基于新增长点、新动能进化而来的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是党的二十大部署的构建优质高效的服务业新体系的应有之义与必然要求。从产业体系建设的基本要素出发，所构建的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必须是业务属性、重大需求和创新发展三位一体的新体系，这也充分体现出党和国家对人力资源服务业发展的更高要求。

构建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的第一要务是从业务属性出发探索人力资源服务业如何向着优质高效的新体系扩展进化。目前这个新体系的业务构架已经日益清晰，主要体现在基于人力资本供给者的需求形成全生命周期服务体系、基于人力资本需求者的需求形成全价值流程服务体系、基于人力资源服务者的需求形成全领域协同服务体系。

第一，形成基于人力资本供给者的全生命周期服务体系。基于人力资本供给者的全生命周期服务是指为一个人提供从出生到死亡的全生命周期人力资本服务。这些服务一般由不同的人力资源服务公司提供，但也有综合性的服务机构提供的全面服务，例如，RECRUIT、58 同城。从服务功能角度可以将人力资本供给者全生命周期中不同阶段的需求进行划分。例如，人力资本投资服务包括育婴、教育、培训、知识付费等；人力资本配置服务包括职业指导、招聘、猎头、灵活用工等；人力资本金融服务包括培训贷款、薪酬增值、收益设计、人寿保险等；人力资本保障服务包括劳动权益保障服务、退休服务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一些大型人力资源服务机构开始涉足“泛人力资本供给服务”，如婚礼、旅游等。之所以称之为“泛人力资本供给服务”，是因为我们通常将其视为生活服务，而认为其不属于“生产性服务业”的范畴，实际上，这些领域因为与“人力资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被纳入人力资本服务的麾下。

第二，形成基于人力资本需求者的全价值流程服务体系。基于人力资本需求者的全价值流程服务是指当前业界所理解的人力资源服务业的范畴。当然，从构建优质高效的现代人力资源服务业体系来说，这个体系既需要广化——扩展至组织的整个价值链，也需要深化——运用专业理论解决实际问题。从服务产品来说，这个体系包括人力资本数据信息获取、配置、开发、金融、关系维护等服务。从服务细度来说，这个体系包括全计量单位服务，既有传统的人岗匹配类服务，也有按分钟计时的专家租赁服务。与“泛人力资本供给服务”类似，也有“泛人力资本需求服务”，人才公寓服务。以人力资本配置服务为例可以最直接地展现全价值流程的人力资本服务的本质。当前的人力资本配置服务主要是雇佣型人力资本配置服务的招聘甄选服务；合作型人力资本配置服务在过去 10 年里取得长足的进展，主要包括人力资源派遣、人力资源外包以及基于人力资源的业务外包等；而自由型人力资本配置服务则在最近几年中快速增长，主要表现在零工经济中。

第三，形成基于人力资本服务者的全领域协同服务体系。基于人力资本供给者的服务和基于人力资本需求者的服务都是基于客户（消费者）的人力资本服务，而基于人力资本服务者的全领域协同服务则是人力资源服务新体系的真正内涵，它是基于厂商（生产者、提供者）的人力资本服务。这个新体系以服务客户—内容矩阵为基本框架。服务客户分为 3 类，第一类是现在主流的组织与机构客户，尤以企业为主，政府、事业单位乃至社会组织的增长速度在加快；第二类是个人与家庭客户，正在成为日益重要的客户；第三类是人力资源服务业同行客户，突破行业“卡脖子”的关键是提高人力资源服务机构与从业者的专业能力和技术水平。服务内容包括人力资本数据信息、人力资本知识、人力资本（技能）、人力资本解决方案、人力资本专业服务交付、人力资本平台等。这个新体系以全领域覆盖为静态表现形式，以全时域协同为动态关键特征。例如，以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作为人力资本平台服务的例子，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全领域协同的动态特征。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第一轮红利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到目前为止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发展机制设计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大部分的产业园区都在依靠政府的力量在支撑和维持。解决这个问题是我们下一步可持续地推动产业园区发展的关键所在，这个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基于重大需求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是指人力资源服务业为服务国家重大需求而形成的需求导向的新服务体系，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服务人力资源领域自身的重大需求，如人才强国战略、就业优先战略、干部队伍建设等，可称之为内部型重大需求；一类是服务人力资源领域之外的国家重大需求，如制造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数字中国等，可称之为外部型重大需求。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人力资源服务业也同样必须按照党和国家的战略部署推动同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现代农业深度融合。本文聚焦于内部型重大需求构建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主要包括人才服务体系、就业服务体系与领导力服务体系。

第一，回应深入实施人才强国战略构建人才服务体系。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必须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实施人才强国战略要从以下 5 个方面发力：完善人才战略布局，坚持各方面人才一起抓，建设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人才队伍；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促进人才区域合理布局和协调发展，着力形成人才国际竞争的比较优势；加快建设支持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努力培养造就更多大师、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加强人才国际交流，用好用活各类人才；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真心爱才、悉心育才、倾心引才、精心用才，求贤若渴，不拘一格，把各方面优秀人才集聚到党和人民事业中来。人才服务体系围绕这 5 个方面的重大需求不断开辟新领域新赛道，不仅可以有力支撑人才强国战略，而且可以进一步优化强化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

第二，回应增进民生福祉构建就业服务体系。广义的就业服务体系包括劳动就业、收入分配、社会保障、卫生健康等。党的二十大报告要求完善分配制度，坚持多劳多得，鼓励勤劳致富，促进机会公平，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要求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完善重点群体就业支持体系，健全终身职业技能培训制度，支持和规范发展新就业形态，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要求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实施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扩大社会保险覆盖面，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积极发展商业医疗保险，加快完善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险公共服务平台；要求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完善人民健康促进政策，重视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以高校毕业生就业服务为例可以清晰地理解人力资源服务业的巨大空间。人力资源服务机构首先要从宏观层面把握就业服务的需求空间。巨大的高校毕业生规模和持续走高的全国城镇青年调查失业率意味着就业难（见图 1、图 2），解决就业难题就是就业服务（人力资源服务）的市场空间。

第三，回应建设高素质干部队伍构建领导力服务体系。党的二十大报告要求选拔忠诚干净担当的高素质专业化干部，选优配强各级领导班子。加强实践锻炼、专业训练，注重在重大斗争中磨砺干部。完善干部考核评价体系，引导干部树立和践行正确政绩观。健全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常态化工作机制，把到基层和艰苦地区锻炼成长作为年轻干部培养的重要途径。加强和改进公务员工作，优化机构编制资源配置。高素质干部队伍建设越来越依靠专业理论的支持，以及优质高效的领导力服务的保障。

创新是产业发展的本质。通过对全球格局、产业趋势、技术进步、市场演进、需求变迁等方面的综合观察，基于创新发展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要在更加元素化、更加专业化、更加科技化、更加市场化等方面精准发力，才能取得战略性成效。

第一，要更加元素化。构建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必须要不断缩小“服务单位”，从传统的岗位、人力资源（劳动力）和劳动关系转向更加精细化的工作任务、人力资本（技能）和人力资本关系（包含劳动关系、工作关系、合作关系、社群关系等更多形态）；从传统的以年月日作为服务时间单位转向更短的以时分秒作为服务时间单位。人类参加经济社会活动的方式正在发生革命性变化，从农业社会的人事匹配（表现为人与工作事务的随机性匹配，有什么做什么，没有严格的劳动分工）、工业社会的人岗匹配（将包含一组工作任务的岗位和包含一组工作能力的素质模型进行专业化、科学化的匹配，是一种相对静态的、整体的匹配模式）转向数字社会的人工匹配（更精细化地将一项工作任务和一个工作能力进行匹配的模式，强调人力资本或技能的自由配置属性）。人力资源服务业更加元素化正是适应这个变化的具体表现，而且唯有如此才能形成新体系，甚至才能保障这个行业的生存。

第二，要更加专业化。创新经济学家熊彼特在其 《经济发展理论》中说道，他仍然深信，我们的科学，和其他任何事物一样，不能丢掉我们称之为“理论”的所谓精炼的常识，它提供我们以考察事实和实际问题的工具。到目前为止，人力资源服务业创新发展的“卡脖子”问题就是这个领域中还没有自己的理论，或者说专业理论在其他不同的专业领域中，还没有集成整合到人力资源服务业这个领域中来。当前的人力资源服务业主要还是点的问题、经验的问题，还是基本的实践问题，缺乏专业理论的支持和指导。正如泰勒所言，在各行各业，即使在那些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上，用科学的方法代替单凭经验行事的方法，也将带来巨大的收益。因此，人力资源服务业的专业理论需要在专业信仰、专业理论、专业融合、专业能力、专业行为、专业结果、专业价值上形成七位一体。特别是在专业融合上，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Media Lab）研究员弗兰克·莫斯说，21 世纪人类面临的挑战将无法在单独的领域里解决，而是必须由计算机科学家、工程师、设计师、艺术家、生物学家彼此互相联系，在一种开放互动的环境中共同解决。

第三，要更加科技化。现代化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必将是数字科技与生命科技融合的新体系。到目前为止，人力资源服务业的科技化主要是指数字化，像脑机接口、基因编辑等未来的生命科技在我们人力资源服务业特别是在评价体系中可能会发挥非常大的作用。在数字科技领域，人力资源服务最显著的特征是基于数字科技的远程工作交付。世界经济论坛《工作未来报告 2020 年》显示，约有84% 的受访雇主计划快速实现工作流程的数字化，包括大幅增加远程工作的比例。雇主们表示，44%的员工有望实现远程办公。更进一步，数字孪生科技以及元宇宙科技将颠覆人力资源服务领域。在生命科技领域，基于生命科技的专项能力测评服务已经市场化。以色列公司 Beyond Verbal 可以分析出10 秒的语音片段中的音调变化规律，其对情绪和言外之意判断的准确率高达 85%。

第四，要更加市场化。市场化有多重含义，既包括简单的集市交易，也包括服务生态；既是一个价格机制，也是一个交易平台。特别需要强调的是，传统的组织内部基于指挥和命令的人力资源管理不仅将越来越多地基于市场机制，而且将进一步被外部市场（人力资源服务）所替代，从而形成一个工作交易平台（市场）。这个平台（市场）有三种类型：第一是“1+N 型平台”，是一种自我成长型工作交易平台，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人力资本为我所用，如平安、华为；第二是“1×N 型平台”，是一种联合成长型工作交易平台，平台所有者不仅自己开展业务，也允许其他同行有偿使用平台开展业务，形成了竞争合作生态，如京东、亚马逊；第三是“N型平台”，是一种赋能服务型工作交易平台，平台所有者的核心业务就是为其他人提供交易平台（市场或机制），如美团、钉钉、滴滴。

综上所述，我国在构建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新体系方面所取得的进展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基本可归纳成以下 5 个方面。第一，新增长已经形成。增长速度与 GDP 增长形成鲜明对比，创新发展成绩可圈可点。第二，新体系蓄势待发。产业点线面万事俱备，但是产业整合还需要找到集成力量，包括我们现在最大的人力资源服务机构，都还是属于技术性的、业务型的单位。第三，新形势依然严峻。无论从宏观还是微观层面，问题（元素化、专业化、科技化、市场化）依旧有待突破，虽已取得了值得关注的成绩，但是“卡脖子”的基本问题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很好地回应。第四，新政策精益求精。人力资源服务业政策体系要关注解决基本与根本问题，包括有组织的基础研究、产业人才、产业基础设施、产业规范等。政府在人力资源服务业发展的第一个阶段红利时间不多了，政府过去做出巨大推动的工作现在也到了要重新思考的阶段，到了这个节点，我们的政策和政府的作用也需要有新的调整。第五，新行动时不我待。人力资源服务业的宏观管理部门、企业、社会组织、研究机构、教育机构乃至从业者等产业利益相关者要各司其职、各担其责，并立即行动。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的支持下，经教育部批准，已经设立了全国唯一的人力资源开发与管理专业硕士项目，将在2024 年第一次在我国高端人才培养领域中打开人力资源服务业产业人才培养的大门，希望能够为我国优质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业新体系的建设作出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的独一无二、独树一帜的贡献。